马前泼水

有的同志该问啦：这咋牛经纪说媒来啦？这牛经纪呀，就是咱农村说那“牛媒人”，专门说合牛哩。这牛经纪姓王，叫王三。这王三好跑腾，不好在家坐。他啥事都干，只要发财，只要给俩喝酒钱，好管闲事儿。这天下大雪，王三也不舍得在家歇着呀，戴着草帽，踏着积雪，“踏、踏、踏”顺着大街正走得有劲儿哩，叫崔氏女看见啦。崔氏女一看，哟，这不是三儿哥啦？赶紧喊道：“哎，三儿哥，你先别走哩，我给你说点啥。”这王三回头一看，嗨，朱买臣的老婆。慌忙来到跟前，一声说道：“大妹子，说，喊我有啥事呀。”

“三儿哥呀，上次我给你说那个事儿，你给我办成没有？”

“啥事儿？”

“我不是说，叫你给我找个家儿。”

“哎呀，朱买臣九次给你写休书，都没有捺指印，谁敢要你？这坏良心事儿呀，不能干！”

“三儿哥，看你说的，这一回是真的，他给我写休书了，也捺指印啦。给！不信你看。”

王三接过打开一看：“哟，今年可是成枣哩，你看这个个都是圪叉朝上。”咋哩？这王三不识字，颠倒着拿着看哩。“大妹子，只要有这就行，且别说你要一个，就是十个八个都行，出去门都是一大群！你说吧，要几个？”

“看三哥你说的吧？要一个都中啦，要那么多煮吃他，熬吃他哩。”

“啊，要一个都中啦？大妹子，你要啥样的哩？”

“三哥，不用说要啥样哩，照你这样儿都中。”

“哎，大妹子，你可不敢打我的主意啊。我都四五个孩子啦。再说你到屋，叫我把你嫂子往哪安插哩。不中不中！”

“咦，三哥，看你想到哪去啦，我是说呀，就象你这样，有吃有喝，只要别叫我做活都中。”

“啊。”五三一听，心中想着，这女人是吃嘴怕做活呀。“大妹子，要是这，那叫我好好给你想想——，哎，想起来了，这南庄上有一个老员外。”

“三哥，那老员外今年多大啦？”

“八十二啦。”

“咦，八十二啦。那还会干啥哩？我要是给他上街呀，赶集呀，别人会问，这是你爹哩，还是你爷哩，你看多吃亏？三哥，这不是事儿，再小点。”

“再小点？好那让我再想想。咦，想起来啦，那北庄上有一个小员外。”

“那小员外今年多大啦？”

“十二啦。”

“咦，看三哥吧，小啦就那样小？老啦就那样老？那十一二岁的孩子知道啥？我要是和他一块出去赶会啦，看戏啦，别人会说这是你兄弟哩，还是你孩子哩。看多不中听三哥。你得拣那不大不小的说嘛。”

“不大不小的？咦，这事还怪难说哩，叫我再想想。我想起来啦，西庄上有个张石匠。”

“三哥，张石匠今年多大岁数啦？”

张石匠今年四十岁

洛阳城锻磨就数他的手艺高

锻磨锻了二年半

五百串铜钱别在腰

家有水浇地四十亩

不缺吃来不缺烧

我要跑上两三趟

管叫你俩配鸾姣

崔氏女一听心高兴

再叫三哥你听着

三哥呀，你说说罢，

这门亲事你说停当

我给你做上一身大夹袍

“看你说到哪去啦，咱自己的事儿，舍着我这两条兔子腿窜吧，跑折去他哩龟孙！大妹子，不用外气，做啥袍子哩。今天天都快黑啦，到明天，我就和你一块儿到他家走上一趟，你看中不中？”

“哎呀，三哥，今晚上我就没处落脚啦。现在去吧，要是中，是事儿的话，今晚上我都不回来啦，就住他家啦。”

“咦，大妹子，你都急着嫁哩。”

“三哥，你先等一会儿，叫我去那杂货店买点鞭，买点炮捎着，到那看看，要是中的话，把鞭劈雳啪啦一放，可入洞房啦。”

“哎呀，今天真算是叫你缠住我啦，走，现在就去！”

王三说罢头前走

后跟崔氏女多姣

他两个一前一后来的快

张石匠大门来到了

来到了石匠大门外

啪啪啪啪把门敲

“张中桥在家吗？”

拍门喊了多一会儿

才来了石匠张中桥

开开大门只一看

哟，原来是三哥来到了

“三哥，啥风把你给刮来啦？”

“啥风？东西南北风，上下绞劲儿风。”

“三哥，别开玩笑。上回我给你说那事，你给我办没有？”

“办啦。今天就是来喝你喜酒哩。你瞧，我给你都捎来啦，你看就是那个女人，你看中不中。”

张中桥，用眼瞧

打量崔氏女多姣

只见她年纪也不过二十多岁

乌黑的头发脑后飘

身子直，如笔杆

小金莲缠得尖又小

金莲小，多好看

走起路好象水上漂

这样的女子世间少

怎不叫人喜心梢

我要是给她说句话

那生了大气我也心焦

张石匠一见心高兴

叫声三哥听分晓

你两个先到家中来落坐

我到在街上买鞭炮

崔氏女上前忙拦住

叫声相公别操劳

临来时我就把鞭炮带

何必相公你把心操

鞭炮一响不打紧

拜罢天地可就过开了

请王三家中吃顿饭

送走了媒人乐滔滔

张中桥从此后再不把生意做

光在家中看着妻子长得老好

张石匠不再出去锻磨啦，吃罢饭没事就搬个凳子往妻子跟前一坐，大腿压住二腿，好腿压住孬腿，胳膊肘顶着膝盖，手托着那脸蛋儿，专门盯着崔氏看，咋，长得老好看。张石匠成天就是干这事儿哩。

一天要吃六顿饭

顿顿吃饭都不孬

清晨起大米干饭卤猪肉

半清早再吃两个水煎包

到饭时吃上两个白蒸馍

到晌午吃上两碗浇面条

半下午喝的是空心面圪瘩

到晚上再吃俩火烧

半夜里睡不着，

披衣起床下厨灶

扎开火，添上锅

炸年糕，炸油条，换换锅还去炸元霄

好吃好喝一年半

可把这石匠恫嘭了

在过去一天要吃六七顿

到现在三顿米汤也难熬

崔氏女饿得受不住

出言来叫声张中桥

张石匠，娶起老婆管不起饭

姑奶奶我给你过够了

想当初姑奶奶嫁你白又胖

至如今脸皮瘦得象砍刀

再迟三天要不走

小命就在你手内交

张石匠你赶快把俺休了吧

姑奶奶一会儿也不想跟你熬

张中桥一听把眼瞪

骂了声贱人想得高

想当初你跟着王三到俺家

你来到俺家带鞭炮

现如今一年半给我没有过上

五百串铜钱花完了

现如今一没吃二没喝

你叫我给你写休条

今天你要跟我好好过

一笔勾销话不表

今天你要不跟我好好过

我恼上来打断你的腿两条

你要再说休你的话

恼上恼用钻尖肚子断成大牛槽

“奶奶的一回！你不想和我过啦？我可不是那朱买臣，是读书之人，我是一个锻磨的，恼上来我用钻尖把你的肚子豁开，做一个大牛槽！”

“哎呀，丈夫息怒，我再也不敢啦。”

“真不敢啦？”

“真不敢啦。”

“那好。那咱就有话好好说。咱不是没吃没喝啦？我今天就出去锻磨，挣回来钱咱们好好过日子。你给我听着：你在家守着，可不能嫁。你要是抬起腿走了，我告诉你，就是嫁到哪里我也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