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这回我说段相声。
侯: 哎,我最喜欢听您的相声。
郭: 哦,这么说您常听啦?
侯: 最近老没听啦。
郭: 您不是爱听吗?
侯: 爱听是爱听啊,剧场里这限制受不了哇。
郭: 剧场里头儿有什么限制呀?
侯: 头样儿说,不让抽烟我就受不了。
郭: 哦,您说这剧场里头不让抽烟哪?
侯: 哎。
郭: 这对呀。
侯: 嗯?
郭: 您想啊,台下观众好几百位,要全都抽烟,大家一起熏,这台上的演员受得了吗?
侯: 但是这么说呀,台下人多,台上人少,应该少数服从多数嘛。
郭: 这不行,这是公共秩序,大家都得遵守。
侯: 这还可以,还不让乐!您想,听相声不让乐,受得了吗?
郭: 不让乐?
侯: 啊!
郭: 哪有这个事呀?
侯: 你刚一乐,后边儿那位:“嘘!”这什么意思啊?
郭: 哦,当然,他打“嘘”不完全对。
侯: 是啊。
郭: 他怕后头儿的词儿呀,听不见。
侯: 所以得受限制啊,我受不了啊。
郭: 这不叫受限制!
侯: 哪儿受限制,我哪儿不去!
郭: 现在没有受限制的地方。
侯: 没有?那天我在马路上遛弯儿,挺平的马路他不让你走,他非让你走便道上去。
郭: 你在马路上走哇?
侯: 啊。
郭: 那哪儿行啊?
侯: 怎么啦?
郭: 马路上是为走车的呀。
侯: 是,我没拦着他走车啊。
郭: 那么些个车,你跟着一块儿走,要把你撞了,那怎么办呀?
侯: 嗯,我心里有底。我准知道那开车的他不敢撞人。
郭: 哦,开车的不敢撞人,你就故意挡着他,他万一要把你撞了,那不就晚了吗?
侯: 哦,这么说还为我好?
郭: 那是啊。
侯: 哎,就算你让不便道上走去,肯你说话态度得好点儿吧?
郭: 怎么啦,警察对你态度不好啦?
侯: 啊。站那儿就嚷:“喂——!便道走!便道走!喂——”我没名有姓没有?
郭: 人知道你是谁有啊?
侯: 我知他那是喊谁呢?
郭: 那就是喊你呢!
侯: 哦,我姓便,叫道走?!
郭: 这叫什么人!
侯: 你说这不受限制吗?要不怎么现在我没事儿不出门儿,有事儿出门儿就坐车,你横不能让那车也上便道走去!
郭: 你这叫抬杠!
侯: 你说坐车不是?
郭: 啊。
侯: 照样生气!
郭: 坐车怎么也生气呀?
侯: 那天我上车站接人去,我一想,坐公共汽车吧。
郭: 嗯。
侯: 到汽车站一看,正好有辆汽车。
郭: 哦。
侯: 卖票的刚要拉门儿,我一伸腿儿——
郭: 上车了。
侯: 车开了。
郭: 那就等下趟吧。
侯: 不行,我得追它!
郭: 你追汽车干什么呀?
侯: 我鞋在上边儿呢!
郭: 谁叫你往上伸腿来啦。
侯: 我说:“站住!站住!鞋——我鞋在上边儿呢!”
郭: 汽车站住啦?
侯: 没有,卖票的把鞋给扔下来啦!
郭: 你还得认万幸,应该让你上公司领鞋去!
侯: 你说多可气!我说提上鞋回来再等一趟吧。
郭: 嗯。
侯: 那儿又站上八个人人啦。
郭: 你挨着往下排呀。
侯: 我排第九啊?
郭: 啊。
侯: 那我这鞋就白追啦?
郭: 谁让你追去啦?
侯: 排也不能排第九啊!
郭: 排第几个呀?
侯: 头一个儿!
郭: 那人家答应吗?
侯: 你得跟他解释啊。
郭: 怎么解释啊?
侯: (笑)“嗯,你在这儿等车啊?哎呀,你很幸运,头一个儿啊,车来了你应该先上,因为你来得早嘛!其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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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得也不晚,刚才我是追鞋去了,车来了你应该让我先上。”
郭: 这不像话!
侯: 哎,我说完这话,那个人冲我一乐(笑)……
郭: 同意了?
侯: “后边儿去!”
郭: 白说啦!
侯: 我一想,这路人太不懂团结啦。
郭: 得了,得了,得了!你就别给人扣帽子了!
侯: 好好好!你头喽,我后边儿。
郭: 这就行了。
侯: 这也不行。
郭: 怎么啦?
侯: 后边儿又有人喊 :“别加塞儿,咳!”
郭: 哦,你就站在一个人后边儿啦?
侯: 我一想,哪儿能都跟他们俩人似的,这么没涵养!
郭: 什么叫没涵养啊?
侯: 我再跟别人解释。
郭: 还解释呢?
侯: 哎,万一有个心肠软的,我不就加那儿了吗!
郭: 你这叫瞎耽误工夫!
侯: 解释了半天,结果呀——
郭: 加哪儿啦?
侯: 一个不让。
郭: 本来嘛,你又没带着小孩儿,还排第九个去吧。
侯: 我要排第九个就好喽!
郭: 怎么啦?
侯: 我排到三十六啦。
郭: 怎么会三十六个啦?
侯: 在我解释这工夫,后边又来二十七个。
郭: 你可穷对付啊。
侯: 等着吧,一会儿车来了,大伙儿就上,正到我这儿,卖票的一拉门儿:“上不来啦,等下趟吧。”哎你瞧这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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霉劲儿!
郭: 谁叫你净磨烦来着!
侯: 没关系,再等一躺。再等车来啦,横我得先上吧?
郭: 这你也不必骄傲啊。
侯: 谁再跟我解释我也不让啊。
郭: 谁跟你一样啊!
侯: 点根儿烟抽,我瞧那边糖吵栗子。
郭: 嗯。
侯: “哎,我去买栗子去啊,回来我还站这儿。”
郭: 这是干吗呀?
侯: 省得回来他矫情。
郭: 谁矫情啊?
侯: 我买栗子回来,抽了没半根儿烟,汽车又来啦。
郭: 现在车多,几分钟就一趟。
侯: 我一瞧,我头一个上,刚一迈腿儿,卖票儿的把我拦住了。
郭: 怎么啦?
侯: “同志,把烟卷儿掐喽!”
郭: 车里头不能抽烟嘛。
侯: 嘿,得亏我买栗子啦。
郭: 哎,不行,车里头不能吃带皮的。
侯: 这也不行?
郭: 嗯,不行!
侯: 你让他站住,我下去!
郭: 那没到站哪!
侯: 你说这不是生气吗?这不是受限制吗?
郭: 这不叫受限制。
侯: 我纳着气儿,好容易到车站啦……
郭: 嗯。
侯: 下车的时候儿,他还跟我要票呢。
郭: 多新鲜啦!
侯: “票给你!撕半张儿报销!”
郭: 你还报销呢?
侯: 哪儿报销去,我就为让他费点儿事。
郭: 这什么行为!
侯: 我一看车站那大表,都过了五分钟了。
郭: 哦。
侯: 我是撒腿就跑。
郭: 你别跑哇。
侯: 我有急事啊。
郭: 那也不能跑哇。
侯: 正跑着啦,对面来个三轮儿,正冲我来,我往旁边儿一侧身儿,后边儿,“嘀——!”又来辆汽车。
郭: 那就站住吧。
侯: 站住?我准知他不敢撞我,仗着我腰腿儿灵活,颠步拧腰,噌——!
郭: 过去啦?
侯: 趴下啦。
郭: 哟,汽车呢?
侯: 站住啦。
郭: 这多玄啦。
侯: 好家伙,离我还一尺多远呢!
郭: 哦?
侯: 把开车的吓坏啦。
郭: 那还不吓坏喽。
侯: 他跟我还挺客气。
郭: 说什么来着?
侯: (厉声地)“你不要命啦!”
郭: 人家那是埋怨你呢。
侯: “哎,同志,你态度好一点,谁让你开那么快,差点撞了我!”警察过来了,他向着开车的。
郭: 人家有理嘛。
侯: 他直说我:“你忙什么呀,这多危险啊!下回留点神吧。没碰着哇,走吧!”呀!他怨我!
郭: 可不是怨你吗?
侯: 到车站一瞧啊,人都走光啦。
郭: 你接的人呢?
侯: 白接啦!
郭: 你瞧!
侯: 到家我越想越生气,走道受限制,坐车也受限制。
郭: 这不叫受限制,总归怨你的不对。
侯: 一狠心买辆自行车。
郭: 嗯。
侯: (手势)花了这整儿,这个零儿。
郭: 二百八?
侯: 二十八块。
郭: 二十八块钱你就买车呀!
侯: 买旧的。
郭: 那能骑吗?
侯: 哎,你别看花钱不多,车还可以。
郭: 骑得过儿。
侯: 反正除了铃不响,剩下哪儿都响。
郭: 好嘛,这车都要散啦。
侯: 散不了,修理修理。
郭: 嗯。
侯: 换几根条,打个卡子,弄两块闸皮,虽然不太灵,有凑合了。
郭: 那可不行!
侯: 嗯?
郭: 自行车闸是要紧的。
侯: 哎,就那么回事儿。
郭: 铃拾掇好了没有?
侯: 铃儿啊,不响不响吧,省得吵得慌。
郭: 这像话吗?你这车骑着够危险呢!
侯: 好在我骑得不快。
郭: 嗯?
侯: 从我们家到前门就得十分钟。
郭: 哦,你家住在前们附近啊?
侯: 不,西四牌楼。
郭: 由打西四牌楼到前门走十分钟?!
侯: 啊。
郭: 马路上那么些个红绿灯。
侯: 那天不是特殊情况吗,我为赶场电影儿。
郭: 看电影,干吗还赶场啊?
侯: 头场一点半开,去晚了就赶不上啦!
郭: 你什么时候打家出来的?
侯: 一点二十。
郭: 哦,就剩十分钟?!
侯: 等到电影院我再一看表哇——
郭: 一点半?
侯: 四点半!
郭: 你不是说就走十分钟吗?
侯: 是啊,我想用十分钟赶到,半道儿上事情给耽误了。
郭: 车坏啦?
侯: 嗯,撞人啦!
郭: 撞人啦?!
侯: 啊,一共仨。
郭: 撞了仨呢?
侯: 不是一回撞的!
郭: 你连着撞也受不了哇!
侯: 要不怎么说它耽误工夫呢。
郭: 那没个不耽误工夫。
侯: 最后撞这个人,我这个乐啊!
郭: 怎么撞了人你还乐呢?
侯: 它可乐嘛!
郭: 怎么回事啊?
侯: 一出前门,快到大栅栏,前边有个三轮车。
郭: 嗯。
侯: 他要靠边儿站住,往边上一挤,我没地方去啦,一拨把,噌!上便道啦。
郭: 嗯。
侯: 正撞上一个老头儿,前轱辘正撞老头儿后腰上,也搭劲儿猛一点,“通”一下子,把老头儿撞到药铺里去了!
郭: 好家伙!
侯: 药铺里边儿人吓一跳呀:“老先生,你买什么呀?”老头儿说:“我什么也不买,我是撞进来的。”
郭: 多玄!
侯: 老头儿出来,我赶紧给赔不是。
郭: 嗯。
侯: “哎哟!老大爷,您瞧这怎么说话的,您瞧,我把您撞了。我有急事,我……我是给我爸爸请大夫去,一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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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您撞了,您看这不是更耽误工夫儿了吗?”老头儿说:“有急事你也别玩儿命啊,给你爸爸请大夫,你干吗把我弄
药铺里去?得亏我这身子骨儿,软点儿不让你给撞坏啦?哪儿的事情!”嘿嘿,老头儿走啦。嘿——你说可乐不可乐
?
郭: 你就别乐啦,为看场电影就这么玩儿命啊?
侯: 到那儿一瞧,那场也开啦,电影没看成。
郭: 白赶啦。
侯: 啊,我说回去吧。
郭: 回去你别骑这么快啦。
侯: 是啊,没想骑快,不成啊,它斗气儿。
郭: 谁斗气儿呀?
侯: 我又打前门回来,到天安门往西一拐呀——
郭: 嗯。
侯: 后边来辆大卡车,它“嘀——嘀”直按喇叭,这什么意思?
郭: 你走马路当间儿啦!
侯: 废话!我骑车还不准我走马路?
郭: 那是快行路!
侯: 是啊,我骑得也不慢啦!回头我一瞧,我这火儿更大啦!
郭: 怎么啦?
侯: 空车,没装着货,你可忙的是什么呀?
郭: 那你也不能故意挡着它呀。
侯: 哦,打算让我躲开,你开过去跑哇?休想!你越按喇叭我越不躲,反正你不敢撞我!我是越骑越快。
郭: 这是玩儿命呢。
侯: 哎,到南长街那儿,那警察非让我边儿上骑,结果把它放过去啦。
郭: 人家是怕出危险。
侯: 放过去!好咧,我后边儿追你!咱们俩赛赛,倒瞧谁跑得快!
郭: 是斗气儿。
侯: 说真的,汽车倒是比我跑得快。
郭: 嗯,废话!
侯: 一直追到府右街,赶上个红灯,汽车站住了,我才把它追上。
郭: 你这管什么呀。
侯: 绿灯一变,它走我就盯着它,一步儿不落。
郭: 还追?
侯: 紧跟着你呀!刚到首都电影院那儿,就瞧汽车后边儿红灯儿一亮,猛听咔嚓一响——
郭: 汽车撞人啦?
侯: 哪儿啊,我撞汽车啦!
郭: 你怎么撞车上啦?
侯: 它站住,我没站住啊。
郭: 你捏闸呀。
侯: 我那闸不是不灵吗?
郭: 那你可怨谁呀!
侯: 哎呀,这下子把我摔着啦,我趴那儿都起不来啦。
郭: 嗯。
侯: 等电车站住啦,下来一个人,把我搀起来啦。我一瞧他,我又乐啦。
郭: 摔得这样儿你还乐呢?
侯: 就是刚才我撞的那老头儿。
郭: 嘿!这巧劲儿的啊。
侯: 老头儿一瞧:“哦,你呀!又跑这儿玩命儿来啦?你打算把汽车也弄到药铺里头去?这小伙儿骑车可真够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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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瞧,我车坏啦,我把司机揪住了——
郭: 你要干吗?
侯: 让他陪我车!
郭: 哦,让人家陪你车?
侯: 他不讲理,他说我撞了他啦。
郭: 对呀。
侯: 我们俩正嚷嚷呢,警察过来啦 :“哎!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说:“同志,你看见没有?嗯,他把我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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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撞坏啦!”“哦,他把你车撞坏啦,你是在汽车里头走,是在汽车后头走?”“我,我,我在汽车头里走啊。”“
你在汽车头里走,他怎么会把你前轱辘撞了呢?”“是啊,那,那谁知道他怎么撞的。那你问他吧。”
郭: 还问人家呢?
侯: “哼哼,甭问他啦,这个事情我都看见啦!你说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呢?”
郭: 怎么办?
侯: 我说:“怎么解决,我自个儿修理不就完了嘛。”
郭: 你早就应该这样啊!
侯: 推到车铺修理,等了好半天啊,车也拾掇好了,天也黑了。
郭: 你瞧。
侯: 我刚骑上车,走了没几步,警察又把我拦住啦。
郭: 你又骑快了吧?
侯: 不快呀,成心找茬儿呀!
郭: 怎么?
侯: 他让我点灯。马路上那么些灯,我点灯干吗用?
郭: 夜间行车,必须要点灯。
侯: 我不没有吗?
郭: 你买呀!
侯: 你给钱?
郭: 对了,我凭什么给钱啦?
侯: 有钱也不买那玩意儿。
郭: 是啊,你有钱还留着拾掇车呢!
侯: 本来嘛,我再花好几十块买个磨电灯?
郭: 干吗买磨电灯,你买个油灯不就行啦吗?
侯: 不有灯就行吗?
郭: 啊。
侯: 买个纸灯笼。
郭: 纸灯笼那不好拿!
侯: 反正他不能说我没灯。
郭: 您瞧这别扭劲儿!
侯: 五分钱买个纸灯笼,点好了,骑上车,一手扶把——
郭: 你怎么一手扶把呀?
侯: 一手拿灯笼。
郭: 你净干这悬事儿。
侯: 我刚骑上,有个蹬三轮的冲我嚷:“哎,下来哎!下来哎!”我心说你一老实那儿呆会儿好不好?他还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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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你瞎子,瞧不见这灯?”他还嚷:“着啦!”“废话!不着那叫灯吗?”“你瞧!”我一瞧我赶紧下来吧!
郭: 不着了吗?
侯: 连袖子都着啦!
郭: 你看怎么样?下来推着走吧。
侯: 啊?!大江大浪我都闯过来啦,我还推着走哇?
郭: 没有灯啊,马路上不能骑!
侯: 我钻胡同!
郭: 哎,胡同没有灯更危险!
侯: 不管它那一套,钻进胡同我就骑上了。咦?对面儿又来一个警察。
郭: 那你就下来吧。
侯: 下来?我趁他没瞧见,抹回头来一拐弯儿,“滋溜”一下子!这回他再想找我都找不着啦。
郭: 你到家啦?
侯: 掉沟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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