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歌有云:“家乡声啊家乡音,乡音一句重千斤。”
河南坠子和豫剧一样,不仅在中原倍受欢迎,在北京等地也不乏演唱名家赐很好的观众缘。说开封是戏剧之城决非妄称,它不仅是豫剧祥符调的发源地,河南坠子也来源于这片沃土。张履谦著的《相国寺民众娱乐调查》一书中曾经记载:“宣统年开封已有坠子研究会,会员二百余人。”书中还说,“最早相国寺中唱京奉大鼓、山东大鼓的很多,自河南坠子闯入以后,唱大鼓的姑娘们都逃之夭夭了。”由此可见,由清末民初到现在的一百多年间,河南坠子在开封已经很盛行,已成为地方特色鲜明的曲艺品种了。这种与土地共鸣的艺术,人们往往当作乡音来聆听。从开封走出的青年学者刘士林,本不太喜欢豫剧和河南的地方曲艺。可他在广东时偶尔听到别人唱了豫剧和河南坠子,亲情激荡,一下喝醉了,他是醉在了忘不掉的乡音里。
据调查,河南坠子产生于开封县招讨营小乔庄。招讨营过去是个很有名的小镇,在宋代是重要的军事驻地。那时,军队外出征战,各路招讨元帅班师回朝,就在此下马歇兵,一边休整部队,一边等待皇帝的召见。足见招讨营是开封东城外的重要门户。小乔庄在招讨营东南15公里处,有潘乔、王乔、陈乔、杜乔等6个小自然村组成。村里有个乔治山,同辈排行第二,人称乔老二。乔老二是清朝嘉庆年间人,从小喜文爱唱,跟着师傅在开封学唱三弦书,天资聪慧,勤奋钻研,唱过书没事时,就拿马尾在三弦上拉,拉着拉着,慢慢拉出技巧来,音乐很好听。出师后再演唱三弦书,不用三弦弹,用琴弓拉着唱,唱的曲目是《玉虎坠》,越唱越好听,越唱越有味儿,群众非常欢迎,听者越来越多。久而久之,大家都称他是唱坠子书的。由于流行主要在河南省内,开封又是当时的省会,故名河南坠子。当然,坠子的唱词尾音多有儿化,还用坠胡伴奏,也是得名的要因。
河南坠子由小鼓三弦发展起来,主要活动在开封以东,黄河两岸,北至濮阳,南到太康的长形地带。其唱腔以大仪封调和小仪封调为主,出自兰考仪封,是一种很有地方特色的民间说唱。清代官居礼部尚书的张伯行,被康熙皇帝誉为“天下第一赃官”。他精通诗文礼乐,一生著书103部,时称张仪封。那里的说唱便叫仪封调。招讨营距仪封较近,坠子颇受仪封调影响。坠子最早的书段皆系大葫芦头段儿,如《拉蛮船》、《玉虎坠》、《王金豆借粮》、《对绣鞋〉、《李天宝吊孝〉、《小二姐做梦》等,和豫剧祥符调如出一辙。所以,河南坠子是有浓厚开封味儿的说唱艺术,是酒一般浓的乡情乡韵。
由于流行的地区和所受其它艺术门类影响的不同,有东路、西路和北路坠子(zhui4 zi3)之分,1905年有了坠子女演员,创造了不少新腔。演唱形式有自拉自唱、一拉一唱和对口唱三种,演员手拿檀木或枣木简板边打边唱;对口时,另一人还打单镲或书鼓;伴奏者拉坠胡,有的并踩打脚梆作为击节。唱腔有引子、平腔、大小寒韵、牌子、五字嵌、十字韵、快札板等;唱词基本为七字句,曲目分大中小三种。中长篇故事性较强,唱中加白;小段讲究情趣性,只唱不说。
百多年来,河南坠子不断发展进步,在小乔乡周围尤其活跃。每到天晚,月明星稀,各个村落的牛屋里、场院中,随处可闻悠扬的坠琴声,多数是农民在自编自唱,自娱自乐。后来,乔庄附近涌现了不少小有名气的坠子艺人,如刘世禄、马洪宾、程珂、张三牛、马双枝、马桂枝等,系河南坠子的早期名家。之后,涌现了坠子明星乔清秀,誉满中原。她原名袁金秀,14岁师从乔派传人乔利元学艺,改名乔清秀。嗓音清脆,吐字清晰,经苦心钻研,创造了独具一格的坠子唱腔,并拥有了“坠子皇后”的美誉。擅长演唱小段,也唱小本书,以《双锁山》、《玉堂春〉、《兰桥会》等享有盛名。
建国后,河南坠子又有了很大发展,这朵曲艺之花分外耀目多姿。著名坠子艺人有王礼中、王元伦父子、任新安、任志敏父子等,出现了坠子世家。开封市文工团有专业坠子演员,以徐宝红、赵玉凤为代表,徐的风格委婉悲情,《黛玉悲秋》等段子演唱得声情并茂,催人泪下。赵的特点是讲究声韵清醇,五六十年代曾受聘上海音乐学院任曲艺坠子教员。李志业是开封专业坠子乐师,在河南省名列钱茅,堪称坠子音乐的突出贡献者。稍后又出现了一位新人卢艳妹,形象佳、演唱好,曾以《春催杜鹃》一段赴北京参加中国首届文艺调演。此段坠子是坠子作家兼演唱家王元伦根据样板戏改编创作,市文工团曲艺乐队伴奏,卢艳妹演唱,代表河南省参赛,一时名播京师。
我曾在开封剧场观看文工团陈亚妹演唱坠子书段,那时观众的口味已有很大改变,坠子因为缺少喜剧效果而渐受冷落。听说后来陈亚妹忍痛割爱拜刘兰芳为师去学说评书了,心下不觉憾然。
说到河南坠子,不能不提到一位重要人物,一位生于开封、成名于开封、心系坠子、演唱并研究坠子,悉心培育坠子新人、见证了坠子起落兴衰、自成一派的人物——赵铮。1951年毕业于开封艺术学校并留校任教,1955年调河南省曲艺团做专业坠子演员。她博采众家之长,勇于在继承中创新,声腔兼高雅庄重与活泊俊俏之妙,表演有细腻抒情与情景交融之美。从事河南坠子艺术近半个世纪,创作演出曲目百段议嫦。1956年以一曲《摘棉花》唱段在全国音乐周上大获成功,一举成名。赵铮涉足音乐创作,唱腔设计刻意求新,可以说卓然成家,自创“赵派”。她为新词设计唱腔,往往词到腔来,如有神助。若自己作词,则词出腔成,珠璧之合。这一切并非只是天分,也来自日积月累,厚积薄发,从而创立了赵派钱奏、起腔、腔弯、垛句、甩腔、结腔等演唱艺术。她一边献身坠子艺术,一边不断地培育曲艺新人,已经是桃李满天下,为坠子的传承与保护真的身体力行,不遗余力。
1999年6月,已愈古稀之年,《赵铮河南坠子艺术》一书由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她总算长出了一口气,了却了一份心愿,尽到了一份责任。该书共收入她创编演唱的河南坠子精品唱段24部,每部后面都有专家的艺术评论。在我看来,这不单单是一本书,更是一腔对河南坠子艺术赤诚的爱,是字字浸着心血的回首百年、继往开来的情结,是一座用乡音乡情垒起来的山峰。
想不到如今坠子会走到需要抢救的境地,比豫剧的保护更有紧迫感。有时一走神儿,我仿佛还在台下大瞪着双眼聆听白发赵老太在字正腔圆地演唱《双枪老太婆劫刑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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