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大鼓百年传奇

在说书人讲述的传奇故事中，高潮来临时关键人物必然出场。同样，在河洛大鼓这部百年传奇中，第一代艺人开创伟业后，也迎来了发展高潮。尤其是清末秀才张天倍加入这一艺术行列后，在以他为首的第二代艺人及他的一批批高徒的共同推动下，河洛大鼓进入了全面繁荣的黄金时期。
河洛大鼓在偃师燃起星星之火后，很快风行河洛大地，不少青年人和原来从事其他曲种的艺人，纷纷拜师学唱河洛大鼓，使河洛大鼓群星璀璨，红极一时。
１９２５年前后，河洛大鼓第一代艺人正如日中天，第二代艺人已崭露头角。让我们来看一看当时河洛大鼓这一“流行乐坛”的“明星阵容”：除了第一代艺人外，还有巩县的叶刺猬、陈有功、崔坤、刘林、王强柱；孟津的郑聚、张五、朱金良、宋长庆、陈殿卿（外号“气死牛”）；宜阳的冯光照、焦五辈；伊川的张银忠、李春风；洛阳市区及近郊的肖金德、杨长山、耿森；嵩县的朱新芳；新安的李改铭等。第二代艺人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张天倍、胡书进、马营、陆明智、段文标和贾玉堂等，而其中最耀眼的明星就是承上启下，使河洛大鼓发扬光大、声名远扬的秀才艺人张天倍。
河洛大鼓第二代艺人个个身怀绝技，出手不凡。孟津的郑聚是个全才，不仅善于说唱，而且能自编书词和设计唱腔。巩县的叶刺猬音质非常优美，声音婉转动听，令人回味无穷。刘林则演啥像啥，让人拍案叫绝。过去常有演唱比赛，谁的听众多算谁赢。有一次，刘林站街演唱河洛大鼓，与来自郑州的８名唱坠子的女演员对上了阵。刘林不慌不忙，施展绝技，很快将对方打得溃不成军，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冯光照原是旧军阀队伍里的一名连长，喜欢说书，晚上总是枕着鼓睡觉。在一次激战中，他所在的部队被围歼，对方看他背着鼓，以为他是个艺人，就把他放了。他回家后，在洛阳一带演唱河洛大鼓，从军人变成了职业艺术家。从血与火的战场中走出来的冯光照，人生阅历非常丰富，表演起来生动活泼。
俗话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秀才艺人遇到军人出身的艺人，那可要有一番恶斗了。这事就让张天倍和冯光照碰上了。有趣的是，有一次，冯光照和张天倍在洛阳老集“对书”，两人比了半年也不分胜负。不过，在冯家这个说唱世家里，冯保柱比他老爸冯光照的名气还要大。冯保柱不仅继承了老爸声情并茂的演唱特点，而且声音非常洪亮。你说有多洪亮？台下坐了上千名观众，那时没有扩音设备，但坐在后排的人照样听得清清楚楚。他有一次参加陕州古刹大会，当时有３家剧团分别占据有利地形唱大戏。冯保柱晚到一步，只好在场边表演河洛大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他开场没多久，一下子吸引了大批观众，他的观众比３家剧团的观众还多。最后，在群众的强烈要求下，主办人在中心位置给他摆了个摊儿，让他演唱河洛大鼓。后来，一人斗败三台戏的故事越传越远，冯保柱也因此名声大振。
第二代艺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们不仅很好地继承了第一代艺人的演唱技巧，而且大胆吸收了其他艺术门类的精华，在唱腔和表演方面均有所创新和突破。他们总结的一些规律和程式一直为后代艺人所沿用。在演唱书目方面，他们也拓宽了路子，能够演唱公案、武侠、袍带、逗趣、生活家常和爱情等各种题材，从而满足各类观众的要求。其代表书目有《刘公案》、《响马传》、《水浒传》、《薛仁贵征西》、《赵云截江》、《舌战群儒》、《大闹天宫》、《高老庄招亲》等。第二代艺人除了在洛阳一带行艺外，还到郑州、开封、许昌、新乡、三门峡以及西安、宝鸡等地演出，使河洛大鼓在省内外广泛传播开来。
到第二代艺人兴起时，河洛大鼓已基本进入成熟期。进入２０世纪２０年代后，洛阳（包括巩县）一带的河洛大鼓艺人建起了三皇社，制定了一些“社规”、“艺规”。艺人们推举德艺双馨的著名艺人任社头，定期摆社，以艺会友，相互交流切磋，共同提高技艺。同时，对违反社规和有其他不良行为的“社员”进行批评惩罚。１９２０年，高廷章出任第一任社头摆社。随后，又有段炎、胡南方、李富路、吕禄、叶刺猬等，相继在偃师和巩县摆社，其中当然少不了赫赫有名的张天倍。
清末秀才张天倍身材修长，相貌堂堂，是个标准的美男子。他耳聪目明，博闻强记，天赋出众，才智过人。这个张秀才自幼苦读诗书，“十年寒窗”为他打下了厚实的文化功底。在艺人普遍没有多少文化知识，仅靠口耳相传技艺的年代，张天倍理所当然成了重量级人物。
张天倍又是个文武全才，他少年习武，年龄稍大后又唱过京戏，这些相关知识的积累，再加上他勤奋好学，积极思考，善于博采众长，为他传承并发展河洛大鼓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张天倍凭借丰厚的文化素养，创作并改编了一批中长篇书目和大量段子，对艺人口头传授书目中不合理、不健康的内容进行删改，这就是他的徒弟们所说的“择书”。他把原书中色情淫秽的语言以及别人听不懂的“土语”替换上合适的词，再教给徒弟。经他改编整理的曲目有《拉荆笆》、《哭紫荆》、《邵康节算卦》等。张天倍在唱、念、做、打和手、眼、身、步综合运用方面，合理采用了戏曲和武术表演中的东西，摸索总结出了一定的规律和程式，使河洛大鼓这一表演艺术形成更加丰富多彩。同时，他在唱腔上吸收其他曲种有益成分，扩大了河洛大鼓的演唱音域，音色多了变化。其中，他独创的“坠子口”，后人也称为“玉林板”，格调高雅，声腔细腻，旋律轻快活泼，深受广大群众的喜爱，使河洛大鼓逐渐摆脱了创始初期夹杂粗糙、庸俗的特点，在艺术上有了质的提高。
旧社会讲究门第出身，曲艺行业则讲究门派，河洛大鼓也不例外。张天倍是个大能人，学唱河洛大鼓不用拜师自学成才。但因为没有师父，就像孤魂野鬼，不被诸位大仙认可，当然也不能加入职业说唱组织。
如何打破这个无形的壁垒呢？足智多谋的张天倍想了一个绝招。这一天，张天倍购置了香纸供食，径直来到已故琴书著名艺人吕三壮的坟上，焚香叩首，三跪九拜，声音特别大，不仅是说给亡人听的，更是说给活人听的。只听他说：“吕老师父英灵鉴赏，弟子张天倍拱手上香，叩拜师父，望乞收吾为徒。收者，弟子也；不收者，亦弟子也。”
这一拜就拜出了真师父，而且是个名师。那些大仙们无话可说了，张秀才开始正式加入说唱行列，行艺四方，凭借深厚的功底一鸣惊人，名声远扬。人们都争着抢着要听他说书，争抢不到的就要出怪招甚至损招了。
有一次，张天倍在伊川白沙说书，突然来了一伙“武装分子”，不由分说把他挟持到了登封。张天倍以为遇到了“恐怖分子”，心里非常着急，暗自盘算如何化险为夷。谁知到了登封的一座山寨后，“绑匪”头头却对他恭恭敬敬，好吃好喝好招待，比亲儿子还亲，把见多识广的张天倍也搞糊涂了。“绑匪”头头连忙道歉说：“不这样能把您请来吗？想听您说书，不知到何年何月呢！”
张天倍哭笑不得，不过还是留下唱了好几天河洛大鼓。山寨里的人一个个听得手舞足蹈，佩服得五体投地，临走时除了给大量赏银外，还特意送他一头毛驴，一直把他护送到山下。
这样的事，张天倍遇到的可不少，但大都凭自己的机智化险为夷，也让主家转怒为喜，从而使每场演出都非常圆满。有一次，张天倍在某财主家唱堂会，人到齐了，准备说唱时，他才知道这家主人是个老翁，妻妾成群却没一个儿子。于是，他将原来准备说的《徐延召买子》，改为《刘芳舍子》，结果那家人都非常高兴。又有一次，一个老财主得了宝贝孙子，高高兴兴大摆宴席，特意请张天倍演唱河洛大鼓助兴。张天倍应邀前往，当唱到“阎王路上没老少”时，下边本应唱“月子毛孩他也要”，一看老财主双眉紧锁，脸色铁青，知道这个老财主晓得说词，照常规唱下去肯定要砸锅。于是他眼珠一转，急中生智，随口唱道：“阎王路上没老少，半不大的他才要。”老财主长舒一口气，忍不住鼓起掌来。
这一天，张天倍说《水淹闫家滩》，说到小姐和丫环去找闫公子，叫闫公子开门时，几位绅士也来听书。如果闫公子开门让小姐和丫环进去，难免有些男女情话，这些伪君子们肯定要撅嘴。张天倍灵机一动，就没让闫公子开门，门里门外对起子曰诗云，把《论语》搬了出来。绅士们听不耐烦了起身离去，张天倍这才让公子把门打开……
张天倍平生就认了一个干儿子，谁这么大的面子呀？宰相刘罗锅，那个大名鼎鼎的刘墉！刘墉是古人，怎么能当他的干儿子？原来，张天倍的看家书目之一就是《刘墉下南京》，并且能说长也能说短，短者一二十天，长者好几个月。这个书目非常受欢迎，有些人听了多少遍也听不烦，只要张天倍一说《刘墉下南京》，台下总是听众一大片。后来张天倍风趣地说：“只要没钱花，就问俺干儿子刘墉要！”
张天倍还是个热心人，他扶助后进、广收门徒，还特意收了许多无家可归、沿街乞讨的孩子为弟子。张天培门内弟子１０余人，著名的有河洛大鼓第三代代表人物程文和。此外，张天倍还有众多“门外徒弟”，随其行艺的更是难以计数，其中包括河洛大鼓第四代突出人物段界平。
张天倍以其深厚的文化底蕴，将河洛大鼓推向了一个后人难以逾越的艺术顶峰。他的徒弟程文和紧随其后，在河洛大鼓发展史上树起了另一座丰碑。程文和１４岁随张天倍学艺，也曾涉猎过戏曲艺术，深谙“四功”“五法”要诀，生、旦、净、丑演啥像啥，加上声音洪亮，身材魁梧，动作气派，被人誉为“压塌洛阳”。
段界平功力深厚，演技出众。１９６３年春，段界平在偃师县曲艺厅演唱《小包公坐定远县》。县被服厂工人郑德荣回家对妻子说：“段界平说得真美！你也去听一场吧。”从来不爱听书的妻子，经丈夫一再动员，打算听一场试试。这一试不打紧，她连听了４８场。白天上班晚上听书，当然休息不好，再加上每听到伤心处总要落泪，便患了眼疾，不能再听书。
一天中午，郑德荣把段界平请到家中，刚一落座，郑妻便把一碗热腾腾的水饺递到段界平手中。那时候，一碗饺子可是非常特殊的礼遇，段界平不解其意，因而婉言谢绝。郑德荣说：“不必客气，你嫂子没把《小包公坐定远县》听完，心里不舒坦，特请你把结局说一下。这顿饺子就是专为你包的。”
１９６４年夏，段界平巡回演出来到孟津县城，人们奔走相告，争相购票。一个刚动过阑尾炎手术的小伙子，不愿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没等拆线，便背着医护人员悄悄跑来观看演出。听了一段《拔牙》和《扑克迷》后，他忍俊不禁，谁知一阵钻心的疼痛，迫使他捂住肚子跑回医院。经检查，原来那舒心的一笑，竟把缝合刀口的羊肠线崩断了，只得再次缝合。段界平说书能使人“笑破肚皮”从此传开了。
其实，河洛大鼓不仅能使人“笑破肚皮”，还能把孩子“变成”西瓜！你要不信，接着看下期吧。